折叶酥

这里空无一物

【周江】踏莎行

【周江】踏莎行(短完)

……艾玛找到好多错字心塞地【。

*架空

*片段,清水

*意识流

*…小周戏份少.

1.

天寒地冻,人踪寂灭。

江波涛牵着马孤零零走在荒野里,一人一马深一脚浅一脚,踩得齐踝深的莎草咯吱作响。       

狂风四起,呼啦啦卷着雪珠往江波涛脸上糊。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将掉出的几缕长发重新拢回兜帽里,压低了帽檐。

“这鬼天气。”江波涛徒劳地裹紧披风试图螳臂当车,无奈放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纷纷折腰哗哗往下掉冰碴子,一派颓废根本无法阻挡风大王的扫荡。他转头想招呼爱马无浪走快点儿,却正正对上一双长长的睫毛,上头挂满了霜白的颗粒。睫毛底下无浪从缝儿里瞅着他,委委屈屈哀鸣一声。

“……罢了罢了,今天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找那东西。”江波涛心疼地伸手扑掉无浪身上的雪星子,牵了缰绳便掉头往来路走去。

无浪抖抖鬃毛,歪头好奇地看着主人的脸,打了个响鼻。江波涛没再说什么,拿手拍拍无浪的鼻子,示意它别磨蹭。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荒野那头,一向点染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空荡荡地倒映着漫天风雪,苍白得像他嘴唇的颜色。

“这么大的暴风雪,没法找吧。”方明华斜靠在客栈窗前,拢起宽袖,蹙眉看着院子里江波涛一身风尘地翻身下马。

“是啊,眼都睁不开,无浪也不肯往前走了。”江波涛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笑,把无浪在客栈的马厩里安置好,扯下斗篷使劲儿抖落上面的雪珠冰碴,“打个呵欠估计都得把眼泪冻在眼里。天公是要发疯啊。”

说着话的当儿方明华已从窗前走到前厢门口,拉开屋门迎江波涛进来。江波涛赶紧三两步冲进屋,带起一股子雪风把屋里暖烘烘的空气搅得起了个漩涡。反身关门的时候听见方明华在身后叹气,开口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天公当然要发疯了,你怪谁呢。”

江波涛用力按住门插上门闩,长发被气流吹散开,影子打在身后墙上的火光里一晃一晃摇开半屋晦明。他转身笑得和平时一样温润无棱,眼里却带着点儿难以言说的执拗与强硬,像是被包裹在柔软莎草下的地刺,不留神踩上去就会被那利刃割得遍体鳞伤。

也是。他说。怪我。

方明华眯眼看着他,温温和和地笑。谁让你是要去逆天的呢。

顿了顿又加了句,语气有些沉。不怕吗?

江波涛没理他,连腰间天链都没解下就匆匆朝里屋走去。

直到看见床帐间躺着的那个沉静的身影,他才低声回了急什么,又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因为是为了小周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在床边坐下,垂眸仔仔细细地盯着阖目静卧,了无生气的人。有句话他这么多天来从没对方明华说出口。

——不过是以命换命罢了,他有什么好怕的。

2.

啪嗒。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把一向浅眠的方明华惊醒。

他微微睁眼。还未明朗的天光从被雪映得透白的窗纸缝隙里漫进来,昭示着现在时辰尚早。

听声音许是院门边某枝不羁的梅花不小心折断了吧。

方明华翻了个身,搂着自家媳妇儿又闭上眼睛。

梅枝落了,人应该也走了。

江波涛这天第三次不得不从暴风雪中退下,最后一次试图强行突破时一不留神被暴风撷住凌空掷起,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头晕目眩地从十几米高空砸在地上,亏得他终是及时使出一张水符稍稍阻了阻下落的趋势才不至于实打实拍在地上撞成一滩泥——虽然那水召出来不过几秒局部就冻成了冰坨子,磕得他有点儿疼。

他狼狈地站在那片莎草边缘处,按着腰间的天链剑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浅琥珀色的眸子迷蒙了一会儿,再度清明时又有些幽深得可怕,仿佛透过那眼瞳能看到心底的什么正逐渐成形。

他苦笑一声,抽出短剑毫不犹豫地再度上前。

冥界的路要有那么好走,逆天的人不知要把这里踏遍几个来回。

但他不一样。他有决心,也有这个能力。他早就准备好了付出最高昂的代价。

江波涛咬了咬牙,扬起天链在手臂上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蓬起的血雾立刻就要随风远去,却被一股更强硬的力量拉回江波涛的手心,倏然化为一团明艳的火焰,跳动着全然无惧风雪的侵蚀。暗红的血液从伤口处飞速抽离,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手心化作烈焰,而那烈焰从手心暴涨而起,疯狂蚕食着漫天的白。

江波涛眼里烙着明灭的火光,一步步朝风雪深处走去。他每走一步都仿佛在体内进行了一场天人交战。体内素来纯净的水元素与以血为媒强行催动的禁咒业火纠缠不休,沸腾爆裂,让江波涛觉得自己简直烧成了王杰希那口总是冒着诡异气泡的坩埚。

挺疼的。

他端着快炸了的脑袋还要挤出闲空来想些有的没的。他一生就没经历过这种疼,就连他因为站在周泽楷这边而被天雷硬生生焚去一身仙骨罚下人间的时候,法力还未恢复只得以身体为周泽楷的肉身挡了一箭的时候,再往回推溯一点,周泽楷初次进入他身体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疼。江波涛几步路走得越发漫长,他只好拼命转移注意力,想象自己正走在初次遇见周泽楷的那条窄小崎岖的山路上。仙界风光从高处俯瞰自是一览无余,初登仙籍就跑来犄角旮旯的不知名仙山上的新晋水神江波涛正对着奇花异草啧啧称奇,一转头看见立在路那头的周泽楷也正看着他,仙界赫赫有名威风凛凛的战神此时眼里尽是友好又有些腼腆的光芒。

他终于停住的时候几乎站立不稳,全靠了精神沉溺在回忆里才勉强避开疼痛的侵袭,得以保留一丝神智让自己不在这里倒下。

必须得撑到那时候。江波涛想。这条命还得留着交换小周呀。

冥界与人界的交际处,忠于职守的暴风雪叹息着逐渐停止,只留下一条不那么笔直的足迹。几簇火焰还在明晃晃地灼烧,莎草发出哔剥的响声。

有人在某处看着这里,无声叹了口气。他身旁专心擦拭鬼刀的人停下动作,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

“走吧?”

3.

一声长嘶划破了客栈清晨的寂静。紧跟着是马蹄刨地的急切声响。方明华再度惊醒过来,两眼怔忪地盯了会儿天花板。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坐起,外袍一披十万火急地冲出屋门。

小江这次去,居然把他一向如影随形的无浪留下了,他想干什么?

无浪焦急地用头拱他,不时把脖颈扬起直直地对着那片荒野的方向,嗓子里拖出一声声哀转凄异的嘶鸣。

方明华伸手从马鞍底下抽出一张字条,打开来手都在颤抖。江波涛的字迹。

明华,帮我照顾好小周,等他醒来。如果他不记得我,别告诉他任何从前的事。

那你呢?方明华瞪着那几行字仿佛见了世仇,脸色苍白得可怕。打算以命换命吗?

正这时里屋传来一声欣喜的叫喊,是他早上起来照顾周泽楷的媳妇儿。

方明华急急忙忙跑过去,进屋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周泽楷拿那双惊为天人的眼在眼前的一男一女及周围摆设上扫了一圈后,重新一眨不眨地盯紧方明华,由于久未开口,发出疑问时声带振动得异常艰涩生疏。“你是?”

方明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句话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心里登时跟打翻了油盐酱醋瓶子似的把几个味轮着感受了一遍。他一番话抵在舌尖欲吐出又吞下,反复好几个来回,终是咽回了肚子里。

“这位客官,您昏倒在我家客栈门口了,还好我媳妇儿及时发现叫郎中给你看过了。现在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坦?”

许是他笑得和蔼可亲,周泽楷愣了愣没再追问,而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感受了一下身体是否异样后摇头示意自己很好不用费心。

小江,造化弄人啊。方明华看着周泽楷走出屋门的背影暗自苦笑一声,心里酸涩得紧。

周泽楷站在院子里,一眼看见角落里垂头丧气趴着匹通体银白的马。他鬼使神差地慢慢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感觉这动作自己做过上千次般熟稔。

正蹙眉思考着这熟悉感的来源,手底下的马头忽然不安地动了动。他吓了一跳低头瞧,那白马的眼里,正涌出一股股串珠似的泪。

4.

“他命格如此,你又为什么非得这么做呢。”

戴着恶鬼面的男子伸手将面具掀起,露出一双写满无奈的眼。

江波涛循声抬起头来,男子不由心下一惊。面前的人脸庞清润依旧,只是浅琥珀色的瞳子已被两簇有生命一般不停地恣意扭曲的黑色火苗所取代。

“既然你知道他命格如此,也就知道我定会前来这个结局吧。何必同情呢李轩。”江波涛微笑着,努力牵起嘴角。

“你真是……”李轩被噎得顿了一顿,神情复杂。“你得知道,我并不是能预见一切的,除了提前知道人的死期以收割灵魂之外我无法预知任何其他事情。”

“不正好吗,这样帝断不会查明是你帮了我,你和吴羽策是安全的。”

“……真拿你没办法啊,小江。”李轩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一声,神情严肃起来。

“那么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知犯了天条的神明,灵魂承受的是多大的痛苦?”

“我知道。”

“你可知周泽楷是被帝特诏罚了重刑?”

“我知道。”

“你可知以你现在残缺至此的灵魂,救下他后很可能使自己灰飞烟灭?”

“我知道。”

“那么,如果我说,你唤不回他的记忆呢?”

“……”江波涛捏紧了掌心又松开,手心留下一排泛白的掐痕,脸上笑容依旧。“正合我意。那样他才能没有负担地活着。”

李轩没再说什么,像是不忍看到他似的,重新把恶鬼面拉下来遮住了表情。“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小江。如果周泽楷再出什么岔子,我可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谢了啊冥王大大,小小水神会永远记得您的大恩大德的。”

“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李轩的声音听起来像没入弱水里的羽毛一般沉重。他背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似是不愿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阿策,动手吧。”

“好。”吴羽策倒是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冲着江波涛举起了鬼刀。

“真是痴人。”动手前他低声嗤了句。

“彼此彼此。”江波涛闭上眼,表情轻松地迎接着或许是最后的疼痛。

鬼阵起,湮没了一切光线。

5.

周泽楷在一片荒原上踽踽独行,耳朵里灌满了风雪的呼号。

漫天的白色碎片和着记忆断片呼啦啦打着旋儿朝他扑落。六棱的雪花抑或晶莹的冰砂,每一个切面都枝枝蔓蔓折射出同一张脸。

愣神的,微笑的,飞红的,柔和的,情动的。

同一个人,江波涛。

他垂下眼帘遮去眸子里涌动着的惊涛骇浪,神色一凛,强大的爆风以他为中心瞬时扩散,明明是无形的气流却将方圆十米之内的雪色绞杀殆尽。

周泽楷没有停步,直直朝荒野深处走去。

江,等着我。

脚下踏过的莎草咯吱作响,仿佛在低首轻声颂唱着一曲无人知晓的叙事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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